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莉婭,有個消息,我想我應該告訴你。但是你聽了不要激動。”

“雅各布他……失蹤了。”

“他收到了伊莎貝拉和愛德華的結婚請柬。”

☆、雨夜

? 迪莉婭出門後不久,淅淅瀝瀝的雨滴開始飄落。

這個小鎮從來就是如此,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在下雨。前段時間的好天氣,就像是上帝的恩賜,讓人忘了這本來就是個難見陽光的地方。

夜幕下,萬家燈火星星點點,照亮晚歸的行人回家的路。

迪莉婭出門的時候剛剛洗過澡,身上剛換上居家服。輕薄的棉T恤和短褲很快被雨滴打濕,和剛洗過的發絲一樣,黏在皮膚上。

打濕的衣服黏在身上,迪莉婭覺醒後越發誘人的曲線一覽無遺。可惜黑夜中飛速奔跑的迪莉婭就像一道黑影那樣,就連路上的行人都無人察覺。

雖然已經是以人類無法達到,無法感知的速度在奔跑,迪莉婭還是覺得不滿意。人類的狀態下,嗅覺、視覺、聽覺都沒有達到極限,她根本無法竭盡全力尋找雅各布。

聽利亞在電話裏面說,雅各布是變成狼之後跑走的。以她現在的速度,根本無法追上他。時間越拖越久,她就更加不可能找到他了。

可是一旦轉換成覺醒狀態,尾巴和耳朵又太顯眼。一旦她從高速運動中停止,很容易被人發現。

迪莉婭一邊奔跑,一邊留意四周。很快看到一戶人家曬在陽臺上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的衣服,黑色的帶帽衫。

【對不起,只能借用一下了。】

不過數秒,一陣風吹過,誰都沒有註意到陽臺上少了一件衣服。

雅各布在漆黑的叢林中奔跑,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跑了多久。

從下午收到那張請柬開始,痛苦就像不滅的火焰,靜靜在他心裏燃燒。他想吼,吼不出來;他想苦,流不出眼淚。

這樣空虛讓人痛不欲生的感覺,多久沒有體會到了?

似乎從上一次貝拉選擇去意大利救愛德華·庫倫之後,從迪莉婭來到自己身邊之後,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。

久到他都快忘了,他的心裏深處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住著一個人,那個人的名字,叫伊莎貝拉。

深夜的叢林不是那麽安全的地方,更何況雅各布一直選擇樹木茂盛的方向奔跑。

雅各布雖然沒有刻意留意自己奔跑的方向,但是按照以往的經驗,粗略估計一下,也知道自己早已經跑出小鎮的範圍了。

他知道留在家裏的父親會擔心,也知道或許迪莉婭會知道他出走的消息,但是他沒有餘力去思考這些事情了。

他只想一直跑、一直跑、什麽都不去看、什麽都不去想。一直跑到精疲力盡;跑到能將貝拉要嫁人的事情忘到腦後;跑到他能回去,正常地面對所有人的時候。

於是雅各布就這樣不斷地,機械地奔跑。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。

他覺得自己跑了很久,腦中走馬觀花地,將自己從小到大所經歷過的事情全部回憶了一遍;又覺得自己剛剛跑了一會,否則怎麽一點都不覺得累。

直到突然間,眼前出現了一道黑影。

他機械奔跑了太久了。

久到平常的靈敏反應全部消失,甚至無法對迎面而來的事物做出應對。

於是,“砰——”的一聲之後,視野裏的景象天旋地轉。

背後一陣劇痛,雅各布才意識到。

他竟然……被人打飛了!

迪莉婭妖化之後,趕到雅各布家門口,從他留下的氣味開始,一路尋找。

雅各布化狼之後的氣味很明顯,完全不需要擔心跟丟。但是即便如此,迪莉婭還是持續不斷地奔跑到了後半夜,才堪堪看到前方雅各布還在急速奔跑身影。

真是不要命了!

就算是以迪莉婭妖化之後,修煉了這麽久的身體,都開始喘氣感到疲憊。

這是在用生命奔跑啊。

迪莉婭一邊苦笑,一邊毫不節省地繼續催動妖力加速,要趕到雅各布前面去攔下他。

跑到雅各布前面之後,迪莉婭才發現雅各布雙目無神,視線連動都不動一下,就像一個機器人。

她心中一陣抽痛,開口叫雅各布的名字。

誰知雅各布就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,絲毫沒有反應。

迪莉婭不甘心,又大聲叫了兩次,雅各布卻連眼神都沒有動搖一下。迪莉婭覺得自己就好像和身邊的樹木花草沒有什麽兩樣,在雅各布眼力,都只是背景而已。

原來在說要和她在一起的雅各布眼裏,她也不過是背景而已。

迪莉婭理智上覺得自己在鉆牛角尖——雅各布現在是什麽狀態她是知道的。

男生麽,正常理智的時候都不一定能註意到女生的心思,更不要說現在雅各布受了刺激。何必這個時候去計較這些小心思呢?

可是情感上,迪莉婭還是覺得委屈。

明明選擇要接受她了,到頭來,還是伊莎貝拉最重要嗎?

也是,雅各布喜歡的人是誰,她不是早就知道了麽?

最初……就知道了。

雖然覺得心灰意冷。該做的事情,還是要做。

即便是作為朋友,迪莉婭也沒辦法看雅各布這樣下去。

於是在沒辦法叫醒雅各布的情況下,迪莉婭索性加快腳步,跑到雅各布前面去。

然後站定,面對迎面而來的巨大狼影,右腳微微向後退了一步。

看準時機,對準原本直線沖來,現在卻準備繞開的身影。

轉身、擡腳、一個旋轉。

幹脆利落的後旋踢,將巨大地狼影掀起,踢得翻飛起來。

“嘶——”迪莉婭甩了甩腳,活動一下踝關節。

像雅各布這樣,體型幾乎有一輛小轎車大的狼,重力加速度之下,真是重啊——踢得她腳都疼了。

雅各布被踢翻後,在空中翻了幾個圈,才在拋物線接近末端的地方,重重地撞上了一顆參天大樹。

“砰——”巨樹晃動,一聲巨響,驚起森林中鴉雀無數。

雅各布不知道是撞暈了,還是跑了太久腿軟了,艱難地爬了幾次,才從地上爬起來。

雨越下越大。

雅各布濕透的毛發上,沾滿了森林地面上的落葉和泥濘,狼狽不堪。

雨幕影響了視線,雅各布瞇起眼睛,定睛看了一會,才認出打翻他的人竟然是……

“迪莉婭。”

☆、了斷

? 雨越下越大,在雨幕的隔絕下,就連雅各布的一雙狼眼都花了許多時間,才辨認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身影是誰。

“迪莉婭。”

“我應該說【真巧?】嗎?”迪莉婭的心還在一抽一抽地疼著,表情卻掩飾地很好,仿佛毫不在意雅各布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,在下雨的大半夜不顧一切地出來狂奔一般。

雅各布微微垂下眼簾。

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,肯定會對迪莉婭造成傷害。

明明不久之前才對迪莉婭說“在一起”,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女人不顧她的感受。

他唾棄自己,鄙視自己。

但是無法控制自己——他對迪莉婭不是沒有感情的。只是那種喜歡,和對伊莎貝拉的感覺不一樣。

對迪莉婭,他喜歡她的陪伴,她的笑容;看到她難過、哭泣,他會心痛。為了守護她,他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。

但是對伊莎貝拉。幼年時的相識,長大後的重逢、相知;一切就像命中註定一樣,從此她便成為他的劫。

只可惜她是他的命中註定,他卻不是她的。

伊莎貝拉就是他的骨和血。無法割舍,只是想起那個名字,都能讓他失控。

更不用說這次,收到貝拉的結婚請柬。從此,他只能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中微笑;冠以別的男人的姓氏;為別的男人,生兒育女。

迪莉婭渾身已經濕透了,對面的雅各布也是。

原本蓬松柔順的毛發,糾結成一縷一縷,緊緊貼在雅各布的身上。碩大的狼眼微垂,像是在懺悔,又像是在無聲的抗議,也像一個迷路的孩子,惶恐不知前路在何方。

落湯的狼,不負以往的傲氣矯健,惹人心疼。

迪莉婭知道雅各布現在看不到自己,忍不住眼眶一酸。幾滴眼淚,混合著雨水滑落。

既是為她自己,也是為雅各布。

他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,深愛著不愛自己的人。

雅各布太愛貝拉,所以只能放手讓她幸福,自己一個人奔跑在黑暗的雨夜裏。

而她,太愛雅各布,所以太怕自己給不了他幸福,就連作他的安慰都不敢。

——既然給不了他幸福,那就幹脆利落地了斷吧。

“可惜,這當然不是巧遇。”迪莉婭收斂自己所有的情緒,周身妖氣隨之暴漲,“我知道,你會在這裏的原因。”

雅各布雖然看不到迪莉婭周圍金色的妖氣一圈一圈圍繞著主人旋轉,變得越來越凝實,卻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,擡頭看向迪莉婭。

“雅各布,你還記得你不久前對我說過的話嗎?……你將我置於何地。”

“難道說,你想準備和我在一起的時候,心裏,還想著另一個女人嗎?!”

迪莉婭突然一個加速,雅各布發現自己眼前瞬間失去了迪莉婭的身影,還沒反應過來,耳邊就傳來一陣風聲。

依舊躲避不及。

“砰——”雅各布再一次被擊倒,撞到另一棵大樹上。

然後轟然倒下,艱難地爬起來。

“咳咳咳。”

迪莉婭看著眼前雅各布狼狽的樣子,眼中浮現出無盡的悲哀。

雅各布前半夜,真得是用盡全力在奔跑,否則現在不會在知道自己存在的情況下,連躲避都做不到。

數月之前,她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,被吸血鬼綁架,也只能等待雅各布的解救。

然而現在,她站著,雅各布倒著。

她已經有了和雅各布相媲美,甚至更勝一籌的能力。但是這份能力,卻是用她背負的仇恨換來的。

如果能夠選擇的話,她寧願不要這樣的能力,不要這樣的身世。

做一個普通的白家的女兒,承歡父母膝下。

但是這些都不是她能選擇的事情。

“雅各布,你就是這樣對待感情的嗎?”

【對不起,其實我,並不怪你。】

“你對得起我嗎?”

【對得起,你已經對我足夠足夠好了。是我沒有站在你身邊的福氣。】

“還是在你心裏,我只是一個替代品。”

【我願意的,即便是做替代品也願意。】

“那麽,我們就到此為止吧。”

迪莉婭一步一步走到雅各布面前。

雅各布顫顫巍巍,堪堪站起身。

“從今以後,我們一刀兩斷。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好了。”

迪莉婭說完之後,飄然遠去——只是在雅各布的認知裏。

實際上,迪莉婭只是找了一個離雅各布比較遠的地方,隱藏在樹木的陰影裏,暗暗註視著雅各布。

在這樣的雨裏,這樣的夜裏,雅各布又是這樣的情況,她怎麽可能放心留下他一個人呢?

雅各布在迪莉婭走後,突然身軀一震晃動,倒在地上。

迪莉婭自己也是強弩之末了,只是為了不驚動雅各布,盡力壓抑自己的粗重的呼吸聲。幸好有嘩嘩的雨聲為她作掩護,讓她能在離雅各布不遠的地方靜靜關註他。

雅各布躺在地上,一動不動。如果沒有身軀微微的起伏,簡直就像屍體一樣,任憑雨水沖刷。

不遠處的迪莉婭也是如此,像一座雕像一樣站在雨中,任憑風吹雨打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
雨還不停地下著,頭頂烏雲密布,讓人連分辨時間的能力都沒有。

迪莉婭渾身已經僵硬了,以她現在的體質,都感到涼意在絲絲侵擾。

視線裏,一直攤到在地的巨大狼影突然動了一下。

迪莉婭擡手揉了揉眼睛,懷疑自己是不是像之前幾次那樣,在黑暗中,被風雨下搖曳的花花草草影響,看走了眼。

但是隨之,巨大的狼影突然整個站起。

雅各布這次是真的動了。

迪莉婭沒有貿然動作,繼續觀察。

她在等,等確定雅各布是想通了,打道回府;還是想不通,繼續離家出走。

只是她沒想到,這兩種情況都不是。

雅各布慢慢向後退了幾步,突然間一個加速急沖,朝著正前方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日出日落,夏花冬雪的參天古樹沖去。

“雅各布!!——”

☆、決意

? 明白雅各布目的的一瞬間,迪莉婭心都跳到了嗓子口。

她一直以為,雅各布是強大的、成熟的。雖然稱不上無所不能,但是在迪莉婭心裏,也沒有什麽能將他打到。

但是她忘了,雅各布再怎麽厲害,也不過是個僅僅比她自己大兩歲的小青年。

或許是因為國外的孩子早熟,或許是因為經歷過情傷,在迪莉婭遇見雅各布的時候,他就已經展現出,比迪莉婭接觸過的一般同齡人,成熟許多的談吐和行事風範。

但是人總是容易相信自己眼前所見,而忘了自己的可視範圍其實只有那麽大。

看到身邊人有限的幾個方面,就以為自己已經全面了解。

迪莉婭也是如此。
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,雅各布其實遠沒有她以為的堅強。

“雅各布!!——”

雅各布明顯是心灰意冷,失控到了極點,真得閉著眼睛,全力沖向自己面前的樹,一絲餘力都沒有保留。

迪莉婭瞬間從隱藏自己的樹後躍出,緊張地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,屏住呼吸,竭盡全力地沖向他。

【神啊,求求你!求求你!一定要趕上!!】

一剎那,時間仿佛定格了一般。

迪莉婭感到從自己頭上滑落的汗珠一滴一滴掉下;感到迎面而來的風一絲一絲滑過皮膚;感到內心的害怕和恐慌,一點一點將她吞噬。

她的大腦一片空白,已經無法分辨前因後果,是非對錯;也考慮不到這樣跑出來,會不會摧毀自己之前好不容易在痛苦的催化下,才下定的決心。

她只知道,雅各布絕對不能有事。

如果、如果雅各布出了什麽事。

不要說報仇了,估計她連活下去的勇氣的都會消失。

像是過了一秒,也像是過了一年。

迪莉婭感到一個重的恐怖的物體撞上自己的胸口。

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聲音,在平靜的人類社會,從未感受過巨大的痛苦襲上迪莉婭的胸口——令人毛骨悚然,卻又讓人無比心安。

似乎有了這份疼痛,她才重新獲得了讓心臟跳動的能力。

不過一個呼氣,同樣劇烈甚至更勝一籌的疼痛從後背傳來。

如果此時有人在現場,就能看到雅各布向巨樹跑去的下一秒,迪莉婭化為一道虛影向雅各布撲去。

在雅各布閉著眼睛,即將撞上樹的時候,她伸出雙手,環抱住雅各布碩大的狼頭,用自己的身體充當減壓氣墊,墊在雅各布和樹幹中間。

雅各布化作狼的時候,本來就比正常的狼要大兩三倍。

再加上狼人過人的爆發力,重力加速度下,如果撞上一般人,毫無疑問,那人免不了化作一灘肉泥了。

就連迪莉婭妖化後的身軀,也不免胸骨盡碎。

雅各布在雨中淋了許久,腦中走馬觀花般回憶起許多事情。

他和伊莎貝拉的過去,還有,他和迪莉婭的現在。

他從未如此迷茫過。

明明伊莎貝拉已經拋棄了他,他卻念念不舍。

明明迪莉婭是近在眼前、唾手可得的幸福,他卻覺得自己卑鄙無恥。

曾經,他一直以為一輩子只會有一份愛情。事到臨頭,才發現他心裏竟然同時裝著兩個人。

盡管自己能分清這兩個人在心裏的輕重。

但就是這份清醒,讓他無比唾棄自己。

迪莉婭對他的斥責,也是他對自己的斥責。

他以前相信,自己能做一個可靠的朋友,一個忠實的伴侶,一個真心的愛人。

但是,一切都被他搞砸了。

雅各布覺得什麽都沒有意思了。

伊莎貝拉不要他了。

迪莉婭也要離開他了。

就連他自己,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個渣。

這樣痛苦的人生,還有什麽好繼續的呢?

極度的痛苦和自我厭惡之下,雅各布選擇了自殺。

他不管不顧的閉上雙眼,沖向眼前可見最粗壯的一棵大樹。

臨死前,似乎還聽到了迪莉婭的聲音。

那麽好聽的,那麽焦急的聲音,在呼喚自己的名字。

【對不起,迪莉婭。】

【下輩子,希望我能先遇到你。】

可是預料之中,裝上樹木的疼痛沒有襲來。

伴隨骨頭碎裂的聲音,身上感受到的,卻是溫暖的、柔軟的軀體。

雅各布睜開眼,正好看到眼前放大的迪莉婭的面容。

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,仿佛在說:“你沒事就好了。”

雅各布大量運動之後,再加上許久沒有進食,極度虛弱。大腦已經無法像平時一樣運作了。

他呆呆地看著這張讓人眷戀的笑臉。

還沒有反應過來,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
——迪莉婭控訴他之後,不是已經走了嗎?

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,迪莉婭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消失,眉頭一緊,一口鮮血就從口中噴出,沾滿了雅各布的臉。

甚至有幾滴,濺到了雅各布的眼睛裏。

雅各布木木地炸了眨眼,只覺得眼前一片鮮紅。

他喜歡的那張笑顏不見了,只見迪莉婭痛苦地閉上雙眼,嘴角的血還在不斷湧出。

她抱著自己狼頭的雙手,無力地垂下。

整個人從自己和樹幹之間滑落,重重地倒在泥濘的泥土和樹樁上,也重重地砸在他心裏。

雅各布本能地上前,用自己的腦袋拱了拱迪莉婭。

但是迪莉婭毫無反應。

他嗚咽地叫了兩聲,又用舌頭去舔她,嘗到滿口腥甜。

迪莉婭依舊皺著眉頭,像個破敗的娃娃那樣,躺在那裏,一動不動。

雨漸漸小了,淅淅瀝瀝地透過參天古樹的樹葉,落到迪莉婭的臉上。將雅各布舔迪莉婭時,抹開的血跡,沖淡、洗凈。

雅各布的眼眶酸酸的,化作人形,全身赤裸著,想抱起迪莉婭,卻不知道她傷得怎麽樣,連碰也不敢碰。

平常執拗地翹著的頭發,此刻,濕漉漉地、落寞地貼在臉上。

原來迪莉婭,一直沒有離開他。

陪他靜靜地待在黑暗的林子裏。

雅各布突然間不心痛了。

如果迪莉婭這樣離去,他也就這樣跟著她離去好了。

一起死去,一起輪回轉世,一起投胎。

這一次,他要和她青梅竹馬,就像他和伊莎貝拉一樣。

然後從小寵愛她,長大就在一起,永遠不分離。

如果她醒了,那麽不管她願不願意再接受他。

他都要用餘下的人生來守護她,讓她幸福。

這條命是她給的。

這是他欠她的。

雅各布在迪莉婭身邊躺下來,小心翼翼地將手臂從迪莉婭脖子下穿過。

他將迪莉婭輕柔地摟到自己的懷裏,親了親她皺著的眉頭,又親了親她的臉頰。

然後再次化作巨狼。側身躺著,讓迪莉婭枕著自己的手臂,睡在自己懷裏。

雅各布也閉上雙眼。

只是這一次,不再迷茫,不再痛苦。

懷中有了值得守護的人,空虛的靈魂有了依托。

他擎著久違的微笑,慢慢睡去。

天上,烏雲散去,一抹陽光投射下來。

郁郁蔥蔥的樹林裏,輕靈的雨水,滋潤著鮮綠欲滴的嫩葉細芽。

被風吹起的塵土在光影下起舞。

不知從哪裏飛來的蝴蝶,悄悄落在雅各布的頭上。

☆、回家

? 賽斯坐在雅各布家的客廳裏面。

這已經是雅各布失蹤的第三天了。

不遠處的門口,雅各布的父親,比利坐在輪椅上,不停地用手將輪椅推過來、又推過去。

他時不時地擡起頭看向窗外不變的景色,依舊沒有出現那個他掛念的身影。即便是沈默冷硬如比利,也忍不住嘆了三天內的,不知道第n口的氣。

“伯伯,”賽斯端起茶幾上的熱茶,走到比利身邊,遞給他,“喝口茶吧,別擔心了。雅各布的實力您也知道,不用擔心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比利接過茶,又是一聲長嘆,“哎……我只是擔心他想不開啊。”

賽斯沒有接話,垂下頭,不置可否。

其實對於雅各布,他的擔心有限。

狼人的實力本來就和年齡和身體狀態有一定關系。雅各布年紀漸大,身體漸漸成熟,再加上純正的阿爾法血統。幾次狩獵活動,他展現出的實力已經毫無疑問地奠定了年青一代第一人的位置。

如果不是他無心領袖的位置,恐怕現在的首領就不是山姆了——當然了,做首領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。

以雅各布這樣的實力在森林裏面橫沖直撞,值得擔心的,恐怕還是森林裏面的花花草草。

“賽斯,辛苦你了,這兩天都在這裏陪我等雅各布。”比利拿起杯子喝了一口,又將茶杯還給賽斯,順勢拍了拍他,“他想通了,總會回來的。要不今天你就回去吧,你媽媽姐姐也該擔心了。”

“沒關系,”賽斯接過茶,微微一笑,顯得靦腆又老實,和以前一模一樣,“反正回去家裏面也沒人,我擔心雅各布,不如在這裏等他。”

“也好,”比利想起賽斯家裏,母親自從他父親死後,為了忘卻痛苦,醉心工作,連自己的兩個孩子都不顧,又是一本爛賬。賽斯多半也是想住出來散散心,對於這個自己看著他從小長大的孩子,比利心中也覺得不忍,“你就在這安心住下,想住多久住多久,雅各布回來也沒關系。”

“謝謝伯伯。”

賽斯真誠地道謝,感謝的微笑,掩藏了他心底的真實想法。

他知道比利心中是怎麽想的。

雖然利用比利的同情心有些卑鄙,不過只要能達到他的目的,能夠留在這裏,其他的,他都不在意。

如果不是從利亞那裏知道,迪莉婭去找雅各布,同樣失蹤了,他也不用家也不回地守在這裏。

自從上次和雅各布在懸崖上攤牌、爭吵、還打了一架。原本從小感情甚篤的兩人就再沒有聯系過。

賽斯恨雅各布對迪莉婭的爭奪,又害怕迪莉婭對雅各布也有意。

但是他知道迪莉婭因為雪莉對自己的厭惡,就連去她面前求證都不敢。

直到這次,雅各布離家出走,迪莉婭竟然不管不顧就這樣追了出去。

連她最在意的家人也置之腦後,還得利亞去善後。

賽斯就已經明白。

自己,輸了。

可是他不甘心。

明明迪莉婭是他的烙印,他暫時選擇遠遠地看著她,只是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他和雪莉的過去,讓迪莉婭放下心防接受他。

他想過任何可能,就是沒有想到,竟然會被和他親如兄弟的雅各布,撬了墻角。

他要等在這裏,等雅各布回來,看看他們兩個人到底發展到什麽地步。

也看看他們的事情被比利知道之後,雅各布面對父親,是不是還能像之前一樣,堅定自己立場,理直氣壯地和他搶迪莉婭。

賽斯這樣想著,突然聽到比利略帶顫抖的聲音,在耳邊響起。

“賽斯……你看看,是不是……是不是雅各布?”

賽斯聞言擡起頭,朝窗外定睛凝神一看,果然遙遠的路口,有一個身影在慢慢走來。

也虧得比利竟然能看見,就連他,不仔細看都分辨不清那個人影。

一旦能看清人影,眼睛適應了這樣的距離,很快,賽斯就看清了遠處的景象。手裏的茶杯,也“嗙——”的一聲,隨之墜落粉碎。

賽斯看得分明,雅各布赤裸著上半身,光著腳,只著一條短褲。

懷中,還抱著一個人,一步一步,穩步走來。

嬌小的人影,雖然看不清臉,但是黑發雪膚不用說,自然是追出去找雅各布的迪莉婭。

賽斯心中劇痛,沒有註意到掉下去的茶杯,撒了自己一腳的茶水。只是緊緊握著拳頭。

看到迪莉婭在別人的懷裏,他真想狠狠沖上去給雅各布一拳頭。

可是他不能。

一旁的比利激動之下沒有註意到賽斯的失態。

他表情變化不大,手卻有些抖,滑了兩次才將平常用慣的輪椅滑出門口。

賽斯深呼吸,沒用太久,就控制住自己暴虐的情緒。

他走出門,走到比利身後扶住他的輪椅,和比利一起靜靜等待。

很快就雅各布就走到他們面前。

比利單純的高興,漸漸演變為疑惑。

他也看到了雅各布懷中的女孩。

雅各布走到父親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面前,表情鎮定自若——他早就看到等在門口的兩人了。

“爸爸,我回來了。”

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”比利不住點頭,“回來就好啊。這位是?”

迪莉婭被雅各布抱著,衣衫不整,讓人浮想聯翩。

卻偏偏頭埋在雅各布的懷裏,讓人看不真切。

雅各布低頭看向懷中人,單純的睡顏,純凈安詳。

他溫柔的神色讓比利一驚,隨即聽到雅各布口中吐出堅定的話語:

“這是我的愛人。”

賽斯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暗暗收緊。

比利看著雅各布,滿臉不可置信:“你說什麽?”

如果他沒記錯的話,自家兒子離家出走是為了伊莎貝拉吧。

怎麽轉眼就抱著另一個女人回來,說是自己的愛人呢?

“你是……遇到自己的烙印了?”

“不是。”“不是!”

兩個男聲同時響起。

比利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兩個同時開口,說完又沈默對視的兩個大男孩,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。

他回頭看看賽斯,發現賽斯的神情很不對勁,相當壓抑。

他再看向雅各布懷中的女孩。

烏黑的發色在小鎮上並不常見,而且露出的小半個側臉,總覺得有些眼熟。

比利不禁又仔細看了兩眼,突然一個人影劃過腦海,驚疑不定地開口問道:

“雅各布,這不會是……”

“正如您所想,”賽斯聽比利的語氣,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。

他諷刺地一笑,挑釁地看向雅各布,幾乎是享受地看著雅各布強自淡定。

【雅各布,你早該料到會有這一天。】

“雅各布抱著人是我的烙印,迪莉婭。”

☆、回憶

? 雅各布將昏迷中的迪莉婭,輕柔地放在自己房間的床上。

這是迪莉婭第二次躺上這張床。

與上一次主動來找他求助時,無助卻鮮活的她不一樣,現在的迪莉婭就連昏睡的時候,都是雙眼緊閉、眉頭緊鎖,像是有什麽解不開的痛苦煩惱一直縈繞在心頭。

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,那個小妹妹一般,單純快樂、情緒透明的迪莉婭,被眼前這個表情越來越淡,情緒越來越難捉摸的女子所代之。

成長,總是伴隨著挫折和疼痛。

他從伊莎貝拉帶給他的疼痛中,窺見了成人世界美麗又殘酷的景色。

迪莉婭的痛,又是誰賦予她的呢?

雅各布知道那個答案,卻覺得愧疚,也為迪莉婭不值得。

心中被異樣的情緒充滿了,微疼又奇異的滿足。

無論如何,從今以後,這個女孩子就是他的責任,他會好好守護。

雅各布坐在床邊,雙手交握撐在下顎,著迷地看著迪莉婭的睡顏。

思緒發散,回想起今天早上在森林裏面,迪莉婭對他說的話。

那是在他守了一天一夜之後,好不容易等來的救贖。

“你為什麽這麽傻。”從昏迷中醒來,已經變回正常人類樣子的迪莉婭,剛一句話出口,眼淚就忍不住宣洩下來。

她用沙啞的嗓音對著雅各布吼道,

“伊莎貝拉選擇了愛德華·庫倫,你就連命都不要了嗎?”

“那你的家人,朋友怎麽辦?留下那些愛你的人怎麽辦?”

迪莉婭雙眼通紅、滿臉淚水;明明後怕,卻做出兇狠的表情。

雖然糾結著眉毛不大漂亮,卻比世界上任何溫柔靚麗的笑臉都讓雅各布動心。

其實在雅各布醒來冷靜後,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自殺一次了。

他曾親眼看著父親在母親去世,自己半身不遂的雙重打擊之下,痛不欲生。卻為了年幼的他忍下了所有的苦難折磨,艱難地將他帶大。

他又怎麽忍心拋下父親,隨意對待自己的生命。

所以在理智回來之後,他想。

如果迪莉婭因為他而死,那他也只能咽下這份悔恨和痛苦,為了父親好好地活著——即便他會生不如死。

還好。

他看著她的呼吸從微弱到漸漸平穩,最終睜開了那雙像旭日一樣的金色眼睛,

幸好。

她努力活了過來,不僅救了自己的性命,也救了他的。

讓他從餘生無盡的悔恨中解脫出來。

那個時候,雅各布看著迪莉婭滿是淚水還故作兇狠的臉,微微一笑。

其實眼前的人根本沒有立場來說他。

又是誰,至那麽多愛她的人於不顧,毫不猶豫地就沖上來,為了他差點喪命呢?

真是個傻姑娘。

傻得讓他無奈,也讓他此生再也放不下了。

雅各布遵從心底的想法,將還在喋喋不休數落他的迪莉婭抱了個滿懷。

耳邊的控訴戛然而止。

雅各布愉快地感受著懷中人的僵硬,在她耳邊道歉道:“我知道,是我錯了。”

“不僅是這件事情,還有許許多多以前的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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